书信亦被称作书翰、手札,其源头可追溯至儒家所倡导的“信”。
儒家将“信”视作立国、治国之根本。汉儒更是把“信”归入“五常”之列。
在《论语·学而》中有言:
“吾日三省吾身,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?......信近于义,言可复也。”
于阅读古文及古诗词之际,时常会邂逅一些关乎书信传递的典故,其中最为常见的当属“鸿雁传书”。
鸿雁作为大型且勇猛的候鸟,每逢秋季便会南迁。
望见鸿雁,往往会勾起游子的思乡怀亲之情以及羁旅在外的伤感之意。
其后,人们遂把传递信件的使者称作“鸿雁”,“鸿雁传书”这一说法也由此应运而生。
“若无鸿雁飞、生离即死别”;
“蓬山此去无多路,青鸟殷勤为探看”
皆为鸿雁传书的真切写照。
杜甫曾言“烽火连三月,家书抵万金”,其间真情四溢。
李清照那句“云中谁寄锦书来”,则是含情脉脉。
在古代,传递信函和公文依靠的是驿站,明清两代均开通了通向全国的干线驿路,由驿站负责传送公文、信函以及各类信息。
明代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闯王李自成,昔日曾是驿站的工作人员,因驿站遭裁撤而失业,故而投身于农民起义大军之中。
倘若有紧急公文,便会注明“马上飞递”,必须快马加鞭,依照每日 300 里以上的速度进行传递。
驿站其后逐渐演变为现代的邮政,由邮差负责公文、信件的转送事宜。
在那个尚无网络、手机稀缺、电话鲜少的年代,办理事务、传递情谊、交流情感、寄托思念,依靠的皆是那一张张薄薄的书信。
书信于彼时,地位至关重要,不可或缺。
借书信传递真情,传递友谊,亦传递爱恋。
字字珍贵、见字仿若会面、字里行间,尽是真情的烙印、心声的袒露、美好的展现。
在书信往来的那段岁月,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纯粹质朴,满含期盼,怀揣希冀,留下长长的回味。
邮局在人口密集之处设立了邮筒,皆为绿色,上面标明了每周开筒取件的具体日期。
可以说,只要有邮筒存在,就有书信存在。那时,我们那个乡仅有两个邮筒,一个位于邮政所门口,另一个在集镇之上,若要投递信件,就必须前往这两处。
邮差送来的信件并非逐一送至本人手中,通常放置于每个村的小学或者村部。
读高中时,学校设有一个邮筒,同样每日人潮涌动,邮差每周前来取信三次。
信件繁多时,信甚至无法塞入邮筒,只能待邮筒空了再塞进去。
有时有人将写错地址的信件塞了进去,之后想起,急得直掉眼泪,待邮差开邮筒时请求取出,邮差坚决不应允。
小心翼翼地将信塞进邮筒,仍不放心地频频回头查看,直至确认毫无差错,才肯离去。那时写信,有工作单位的人使用的信封是单位专用的,信封上印有单位名称和地址,没有单位的人则只能去邮局购买信封。
信写好后密封起来,贴上邮票,邮票大多为 8 分钱。贴邮票也存在诸多规矩,一般人的往来信件,邮票正常张贴。
用于表达情意的,依照当时未公开的规则,蕴含众多含义:
邮票倒贴意味着再也不生气;
向右贴表示已经爱上对方;
向左贴表示对不起;
两张并贴表示暗恋;
三张正贴表示“你爱我吗”?
写信在那时乃是最为重要之事,每日闲暇之时,便会思考该给谁写信。
一方面,借写信交流沟通,维系友谊,尊崇亲情,倾诉思念;
另一方面,通过写信表达爱慕,传递爱意,缔结爱情。
倘若许久都无书信往来联系,便意味着亲情、友情、爱情已然淡化,关系或许出现了问题。
写信亦是一门技术活,擅长写的人铺开纸张,即刻便能下笔如有神,一气呵成,写出的信真情洋溢,读来令人动容。
不擅写的,握着笔许久也写不出几行字,苦熬至半夜一封信仍未写完,即便写完也是内容干瘪。
信的格式与内容会随时代变化而产生诸多改变。
比如文革时期,抬头通常会写“同志”,内容也以书写革命同志、革命战士的战斗情谊为主,结尾则是“此致革命的敬礼”。
80、90 年代,朋友间写信基本采用平辈称呼,给长辈写信用尊称,恋人之间的称呼一般为“亲爱的”。
结尾可以是“此颂安祺”“此颂商祺”“此致安康”“此致平安”等。
信寄出后,那颗躁动的心也随之飘向远方,接下来的日子,那种等待的焦急与快乐,令人难以平静。
等待回信的日子极为难熬,有时超出预期仍未收到回信,便会思量自己的信对方是否收到,还会反复前往传达室询问,一天去好几趟,甚至直接找邮差询问,看其是否遗忘。
收到来信后,往往手捧着一封来信,喜爱至极,激动地反复阅读。
那种信纸上的墨香,闻起来沁人心脾,没有眼神间的会意,唯有心与心的交流。
那些用心书写而成的东西,让人们倍加珍惜。
每每读一句,都唯恐辜负了对方的心意,还要细细揣摩。
看完后会将信小心翼翼地保存好,锁在抽屉里,生怕被他人看见。
进入 20 世纪,伴随通讯与网络的发展,社会已迈入数字化时代。
短信、微信围剿了书信,书信在不经意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
前不久,我路过一条街道时,偶然瞧见一个涂着黄色“中国邮政”的绿色邮筒,异常兴奋,也勾起了我绵长的回忆。
曾经那般熟悉的物件,如今近乎绝迹,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,有些斑驳,有些落寞,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投信,恐怕已被人遗忘。
我缓缓走远,蓦然回首,昏暗的路灯下,那个邮筒愈发孤寂。
谁能知晓它的过往?谁能明白它的辉煌?谁能懂得它的苦楚?
在秋意正浓、枫叶红透的时节,从树上摘下一片艳红的枫叶,铺开笔墨纸砚,编织出缕缕绵绵的情思,于素笺之上写下多情的文字,再为枫叶配上一首小诗,一同裹挟在信里,寄往远方的他(她)。
几多深情、几多爱意,皆蕴含在这一片浓郁的思念之中。
正如唐代鱼玄机在《江陵愁望寄子安》诗中所描绘:
“枫叶千枝复万枝,江桥掩映暮帆迟,忆君心似西江水,日夜东流无歇时。”
“云中谁寄锦书来”?
在那个书信盛行的时代,人们将真挚的情感填满信纸,让自身的情感于书信中肆意奔放,让炽热的情感在书信中熊熊燃烧。
感恩那个写信的时代,使人心愈发贴近,让思念更为浓烈,让爱情更加纯净,让友谊更加牢固。
怀念书信,怀念那份往昔的美好,怀念书信中的纸短情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