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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全诗(读过宋词千首,从未见过如此旷达的境界)

很多人喜欢苏轼,是因为他尝过生活薄凉,走过世事沧桑,却依然嘴角含笑,眼底有光。

他带着初心看世界,山川风月,美不胜收,人间烟火,温暖可亲。

民国著名学者林语堂先生是这样评价他的“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、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、一个百姓的朋友”

他的洒脱豁达,千百年来治愈了世间多少失意。

今天要讲的这首词是他被贬黄州时所写,最后10字,“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”,风靡了900多年,读完豁然开朗。

《水调歌头·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》

苏轼被贬黄州期间,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,例如“忽闻河东狮子吼,拄杖落手心茫然”的陈季常,时任黄州太守的徐君猷、赤脚医生庞安常等等。

根据宋人叶梦得《避暑录话》记载,苏轼在黄州,“每旦起,不招客相与语,则必出而访客……设一日无客,则歉然若有疾”

标题中的“张偓佺”,也是苏轼的好友之一,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不太熟悉,但若说张怀民,大家想必都会有印象。

苏轼在《记承天寺夜游》中曾提及,“念无与为乐者,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”

史书中关于张怀民的记载并不多,只知他谪居黄州,曾担任过主簿之类的小官。

他在长江边上筑宅安家,并修建了一座亭子,以观长江胜景。

苏轼一向敬佩他的坦荡胸怀,所以为其亭子取名曰“快哉亭”,并作词相赠。

上半阕起笔不凡,寥寥几字,便展示了一幅辽远广阔的画面。

设想一下彼时的场景,词人登上高楼,卷起珠帘,向外望去,只见天边的夕阳与亭台交相辉映,亭下的江水与碧空一色相接。

落日熔金,水天一色,面对如此广阔壮丽的美景,再多的烦恼想必也会一扫而空。

开头这两句虽是写景,但已奠定了豪迈豁达的情感基调。

接着的“知君为我新作”一句转入叙事,这里的“君”自然是指张偓佺,前面我们说过张偓佺建快哉亭是为观长江胜景,但是苏轼这里却偏偏说是专门为他而建,表面看来有些自恋,其实词人这里是为了表明两人遭遇相似,爱好相同,就像苏辙在《黄州快哉亭记》中所言“不以谪为患,自放山水之间”

两人的深情厚谊由此可见。

“窗户湿青红”,依然是写景,承接开头两句而来,写出了在夕阳照射中,远山近水所呈现出的明丽色彩。

这里的“湿”字最耐人寻味,一来指油漆未干,与上文的“新作”相呼应;二来又与自然环境相契合,快哉亭临江而建,又是日暮,水汽蒸腾,朦胧湿润,尤为传神。

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图景,词人突然想起了恩师欧阳修所建的平山堂。

接下来的几句,由“长记”二字领起,转入回忆。

平山堂位于扬州,素有“壮丽为淮南第一”的美誉。

词人曾多次登临赏玩,“欹枕江南烟雨,杳杳没孤鸿”

“欹枕”二字最为生动传神,将词人昔年在平山堂上悠然自得的情态活活画出。

而“孤鸿”这个意象也很值得玩味,苏轼在另一首词《卜算子·黄州定慧院寓居作》中也曾提及,“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”

这一意象是词人经历“乌台诗案”后的自我写照,孤独傲岸,超凡脱俗,绝不随波逐流。

歇拍两句“认得醉翁语,山色有无中”,既是写景,也抒发了词人的旷达情怀。

“山色有无中”最初源自王维的《汉江临眺》,“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”,江水浩瀚,山色苍茫,给人一种缥缈玄远的感觉。

后来欧阳修在《朝中措》一词中引用了这句诗“平山阑槛倚晴空,山色有无中”,描写的是在平山堂凭栏远眺的情景,晴空如碧,青山隐隐。

而苏轼这里以“醉翁语”串联此句,既是状眼前之景,又将平山堂与快哉亭融为一体,创造了一种若隐若现,苍茫远大的意境,流露出了旷达超脱的情怀。

再来看下半阕,换头三句从静态方面极写江面的辽阔浩渺,明净秀美。

“一千顷,都镜净,倒碧峰”,每一句都只有三个字,却勾勒了一幅惊艳绝美的山水画卷,令人赏心悦目,可见词人遣词造句之功底。

接着两句,画面一转,推出了一组令人惊骇的镜头。

“忽然浪起,掀舞一叶白头翁”,前一句突出了江面的波涛汹涌,后一句则塑造了一位搏风击浪的渔父形象。

“渔父”这个艺术形象最早可以追溯至屈原的《渔父》,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”,通常象征着隐逸自由。

“一壶酒,一竿身,快活如侬有几人”、“烟销日出不见人,欸乃一声山水绿”、“一竿风月,一蓑烟雨,家在钓台西住”……

但是苏轼这里的渔父不一样,他驾着一叶小舟,出没于狂风巨浪中,不畏风险,勇于斗争。

联想一下词人彼时的处境,如此英勇无惧的渔翁不正是词人自己的写照吗?

就像他在另一首词《定风波》中所言,“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”

接下来,词人由渔翁与风浪搏击的画面,很自然地转入了对“风”的议论。

“堪笑兰台公子,未解庄生天籁,刚道有雌雄”,这里提到了两个典故。

先说“庄生天籁”,是指庄子在《齐物论》中关于声音的论述,庄子认为所谓“天籁”是发于大自然的音响,例如风。

而“兰台公子”就是指宋玉,他在《风赋》中将“风”划分为,“雄风”和“雌风”。

“雄风”又指“大王之风”,“雌风”是“庶人之风”,宋玉之所以如此划分,其实是为了劝诫楚王。

苏轼虽然理解宋玉所言,但却并不赞同,在他看来“风唯一体”,并无贵贱雌雄之分,人之所以不同的感受,是因为本身的遭遇心境不同。

关于这一点,他的弟弟苏辙在《黄州快哉亭》中也曾提及,“夫风无雌雄之异,而人有遇,不遇之变”。

全词至此,写景,叙事,议论,已经十分完整,宛如一体,最后的“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”,喷薄而出,将全词的情感推向了高潮,又如泉流归海,收拢净尽。

只要心中有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,那么无论身处何地,遭遇何事,都能泰然自若,感受到风的快哉惬意,这就是苏轼想要告诉我们的道理。

纵观全词,写景方面,虚实结合,富于变化;叙事上,自然亲切,流露真情;而议论上也有理有据,令人折服。

融情于景,夹议夹叙,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词人乐观豪迈的情怀。

尤其是最后一句“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”,风靡了900多年,治愈了世间多少失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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